Chapter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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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1
墨白坐在車裏等沈燃過來，黃昊在群裏只哇亂叫說他看見了沈燃，消息發出來不到三秒鐘胡川就在群裏冒泡了，兩個人在群裏聊了八百條消息，速度快得墨白根本就來不及看——
索性直接把群消息屏蔽手機丟在旁邊，他正打算找首歌來聽，車窗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沈燃像飛過來一樣正站在窗戶邊。跟前兩次見面不同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頭發自然又柔順地貼在頭皮上，又不會顯示很塌。
很久之前墨白就知道沈燃的頭發又粗又硬，這個樣子的沈燃跟他印象中很像。
他突然想起來那晚在沈燃那兒過夜第二天穿走他的衣服現在都還沒有還，自己的衣服也還在他那兒。
隔著車窗看不清什麽，等沈燃坐進車裏才發現墨白衣服上有很汙點，怪不得剛剛一副欲言又止不想讓他來的樣子。
感受到沈燃的視線，墨白低下頭耳朵微微發紅，說：“這是墨，別誤會。”
沈燃點點頭淡定收回視線，嘴角在墨白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上揚。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可愛！
“——你想吃什麽？”沈燃在手機上搜索好評高的店鋪，他對這附近的吃的還不是很了解。
平時不是加班就是加班，即使不加班一個人他也不喜歡出去吃飯。
墨白啟動車子，手握方向盤道：“不用搜了，網上的那些好評很多都是刷出來的，看來在美國生活久了，還沒適應中國的生活啊。”
沈燃關掉手機，目視前方車輛。
墨白每次嘲諷都很妙，不過不少剛好夠他心梗幾秒鐘。
這個時間點路上沒多少車輛，加上墨白一直沒走主幹道，都是繞著小路在市區裏面的轉悠。
車子很快停在一棟老居民樓下，四周都是高樓大廈，只有這裏還保持著老城區的樣子。
下了車就聞到從樓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墨白帶著他走進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跟別的菜館不一樣，這裏的老板沒有在門口坐著。
沈燃沒有說話跟著他往裏面走，墨白順手拉了拉墻上的鈴鐺，“坐吧。”
“這個鈴鐺是幹嗎的？”沈燃看著墻上還在搖晃的鈴鐺，墨白總能找到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哦，”墨白從身後的貨櫃上抽出一張菜單遞給他，“老板夫妻是個聾啞人，這個鈴鐺連著他們後廚，鈴鐺一晃老板娘就會出來。”
他說得很自然就像經常過來一樣。
果真如他所說，沒一會兒出來一個女人，笑著對墨白比劃了幾下，扭頭看看沈燃沖著墨白又一通比劃。
沈燃完全看不懂，只見墨白看完老板娘的比劃後擡眼看過來眼底深邃，片刻搖搖頭。
沈燃：“……”
真的看不懂。
老板娘能聽不會說，老板是不能聽也不能說。
點完菜後，墨白把菜單遞給老板娘，“老樣子，不放蔥不放香菜，地三鮮不放茄子，”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嗯……少放點辣吧。”
老板娘楞了楞，笑著點點頭。
等人進去以後，沈燃緩緩說道：“其實……我沒那麽不能吃辣。”
“你想多了，”墨白頭都沒擡看著手機，“純粹是因為我平時過來吃飯辣椒都是加量的，怕你吃了晚上回去拉肚子訛我錢。”
群裏胡川一個勁艾特墨白，他想裝死都不行。
墨白編輯消息：有屁快放。
胡川：老實說，你有沒有見過沈燃？
墨白心說，見過了一起吃過飯，還借宿過一晚，並且要一起共事。消息發送過去，又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你當想見就見的？寧川那麽大，想偶遇一個人不容易。
胡川還沒回消息，黃昊先說：那可不一定。
胡川：就是。
墨白發送菜刀過去：滾，我要吃飯了，無事退朝吧。
按熄手機屏幕，一擡頭就撞上沈燃的視線。他淡定撇開頭，說：“你衣服還在我那兒，下次還給你吧。”
沈燃道：“不急，你國慶放幾天假？”
墨白：“7天。”
不等沈燃問下一句，他又說：“別問，問就是加班。”
沈燃話卡在喉嚨裏，表情甚是好玩，半天憋出一句，“你啥時候學的手語？”
“沒學，就只看得懂一點簡單的，”墨白解釋道：“這家店我讀初中的時候就經常來的，這麽多年連猜帶蒙總會一點點。”
沈燃想起老板娘對著他比劃半天，“剛剛老板娘在說什麽？”
墨白詭異地沈默了一會兒，“問我……為啥你長得不像好人，是不是被你脅迫了。”
“……”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墨白板著臉不再看沈燃。
老板娘很快端著菜出來！
沈燃嘗了嘗土豆炒豆角，墨白不吃茄子，地三鮮變成了二鮮，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他對著老板娘豎個大拇指，“好吃。”
墨白看他一眼，低頭吃菜。
兩個人點了四個菜，其中一個是毛豆。上次去私房菜吃飯，恰好毛豆沒了，沈燃一直惦記著這事。墨白愛吃毛豆一個人吃完一整盤，就是沒吃米飯。一開始碗裏是多少米飯，走的時候還是多少米飯。
沈燃付完款出來，就看見墨白蹲在路邊嘴裏含著煙，黑夜中煙頭冒著火星子，他手指夾著煙吐出一個螺旋煙圈。
抽煙喝酒，這些他以前從來不沾的。恍惚間沈燃感覺7年太久，久到他不知道墨白這些年到底怎麽過的。
他靜靜站在路燈下看著墨白抽完一支煙。
墨白察覺到身後的視線，站起身看過去，沒什麽表情把煙頭按在旁邊的石階上，丟在垃圾桶裏，“走吧。”
沈燃說：“好。”
兩人沈默走到車旁邊，誰都沒有說什麽。
回去是沈燃開的車，他不認識小路跟著導航走的大路，沿途隨處可見的五星紅旗，道路兩旁的欄桿上都掛著紅旗。
車子開到一半，墨白突然出聲，“前面紅綠燈右轉。”
沈燃看了眼導航，他回家要直走，右轉好像要繞一大圈，疑惑道：“為什麽？”
“送我回家，你把車開走吧，”墨白低聲道。
“那你……明天要用車怎麽辦？”沈燃問。
墨白單手撐在車窗上，似笑非笑道：“富二代車多不行啊。”
“行，”沈燃打開右轉燈，車子駛入右轉車道，笑著說：“那先謝謝富二代了。”
“不用謝，”墨白冷漠道：“我只是單純做好事罷了。”
沈燃作死道：“你是指在天橋上面看到殘疾人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對方，第二天看見他搖身一變成了四肢健全的人嗎？”
他們重逢以來，都很默契都沒有提當初的事，這話一出一下子把時間拉回7年前。墨白看著窗外的樹木沈默不語，所有的東西在這一瞬間都一閃而過。
“怎麽走啊？”沈燃偏頭看看他，“等下開過了別怪我。”
“啊——”，墨白坐直身體，“直走就行。”
車子往前開，沈燃都快忘記那句話了，墨白義正言辭道：“我再也沒有信過那種騙子。”
墨白下車後，沈燃查了一下這裏距離他住的地方開車也就20分鐘的車程。想著他臨下車前別扭指著中控臺說：“這裏面有油卡不用掏錢加油，還有希望在國慶結束後，能聽到你們說施工圖紙已完成，”交代完所有的事又酷又颯頭也沒回地下車走人。
沈燃沒有回家，轉道去了公司，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國慶七天假日，墨白在第六天晚上一身臟兮兮地回到家，一開門把墨羽和白霞嚇了一大跳，都以為他們兒子跑去乞討了。
墨白還沒開口說話，他爹嫌棄道：“先去洗澡，別熏著你媽了。”
“……”他聞聞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的確不是很好味，“我餓了。”
墨羽重覆道：“先去洗澡——”
白霞打了老公一下，“乖乖去洗澡，媽媽給你做飯去。”
墨白對著老爸翻了個白眼，乖巧往房間走，走到一半回頭說：“媽媽，我想吃泡椒牛蛙。”
這道菜是他爸的拿手好菜，他故意這麽說的，誰讓他爹嫌棄他。
果不其然墨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只有饅頭配開水。”
砰——
回答他的是兒子的關門聲。
墨白這個澡洗了一個小時，穿著睡衣出來時餐桌上已經擺了幾盤菜，都是他愛吃的。墨白走到廚房門口，聞到熟悉的味道明知故問：“還在做什麽啊？”
白霞把他按在凳子上，“你爸再給你做泡椒牛蛙馬上好了，你先吃著別的菜。”
墨羽嘴上說著不做，等墨白一關門忙不疊地換衣服下樓，選了兩只最好的牛蛙，讓老板處理好，又買了好些菜一起拎上來。墨白最喜歡吃辣，他放了好些泡椒。這些泡椒還是他特意找人泡的，就因為墨白喜歡吃。
墨羽和白霞坐在一旁看著他吃飯。白霞心疼兒子，“怎麽幾天沒見又瘦了，要不還是回來住吧。”
墨白嘴裏嚼著東西，說話含糊不清：“算了，我住那兒上班方便些。再說，誰上班不辛苦啊，你和我爸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是經常跑到山裏去。”
墨羽不滿道：“小兔子崽子什麽叫一把大年紀了？我和你媽才50多歲，還沒退休。”
墨白咂咂嘴。
吃完飯，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白霞喜歡追劇，什麽劇都愛追，墨羽對老婆的這個愛好完全讚同，甚至還會陪著她追劇。
看到一半墨羽突然說：“明天中午去爺爺家吃飯。”
墨白不喜歡看偶像劇，全程低頭玩消消樂，敷衍點點頭算是同意。
第二天吃過早飯，墨白開車帶爸媽去爺爺家。一進門就看見墨謹坐在沙發上，他瞬間黑了臉，這幾年他們的關系依舊很差。
墨白陪著媽媽和奶奶在客廳裏聊天，廚房裏一陣乒鈴乓啷剁排骨的聲音。
墨謹最怕的人就是墨羽，特別是當墨羽平靜看向他時，冰涼刺骨的寒意在他後脊背攀爬很快就遍布全身。
吃飯的時候墨謹全程都很安靜，沒有作妖也沒有說什麽很奇怪的話。雖然父子倆平時很愛拌嘴，但墨羽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疼愛墨白，疼愛的同時又會給他足夠的空間讓他去飛翔。
“爸——”墨白站在後備箱旁邊看著老爸把奶奶給的幹貨一包一包拿下來，笑意盈盈道：“你可太帥了，墨謹每次見你都跟老鼠見了貓。”
即便他已經成年，即便別人在他這個年紀已經結婚生子，即便他現在可以獨當一面，在父親面前墨白永遠是那個會為了爸爸給他出頭而開心的孩子。
墨羽彎腰放下一袋香腸，眼角褶皺加深，偏偏嘴上不饒人：“少溜須拍馬的，走開擋著我了。”
墨白看看四周，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擋著你的空氣了，”故意拉長語調，“我走我走，”他賤兮兮趁著墨羽沒註意快速抱了他一下，然後立馬撒手。
白霞在一旁看著父子倆的互動笑得直不起腰，墨白也上前抱抱媽媽，轉身上車。
從後視鏡裏見墨羽對他比豎了個大拇指翻轉180度。
老人家死要面子，墨白不跟他一般見識。
直到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白霞才收回目光，和老公一起往電梯走，“給我拎一袋吧。”
墨羽雙手拎著東西騰不出手，“不重，你按電梯。”
“哦——”白霞像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說道：“哎，小白那輛奔馳車怎麽沒開了啊，車剛到那幾天他天天跟打了雞血一樣，這——”
叮——
電梯到了打斷了她的話，白霞走進去刷卡，墨羽把東西放地上，“他現在還是小孩心性，估計是開兩天覺得沒意思，”電梯緩緩合上，聲音戛然而止悶在電梯裏。
另一邊的包廂裏。
“上啊，這個傻逼輔助瞎跑什麽。”
“我靠，殘血了……會不會開大啊。”
墨白姍姍來遲，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罵人的聲音。他略微尷尬看看旁邊的服務員，“我自己進去就行，可以上菜了，”推門而入就見胡川和墨白各自抱著手機，一個神情嚴肅、一個憤憤不平，兩人沈浸在游戲裏，完全沒註意到房間多了個人。
他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用毛巾擦擦手，又給自己添了杯蕎麥茶，默默坐在旁邊拿起手機把他們的樣子錄下來，切換到微信選擇剛剛拍攝的視頻點擊發送。
十秒後，對面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
胡川罵道：“誰啊，這個時候發微信過來，是不是找死。”
黃昊直接把彈屏往上一劃繼續玩游戲。
墨白也不慌，悠悠在旁邊有節奏敲著杯子，不緊不慢道：“死了沒啊，死了就擡起你們高貴的頭顱理理我唄，進來5分鐘了。”
黃昊百忙中抽看他一眼，“你先別說話，等我們打完這把。”
胡川兩耳不聞窗外事，滿心滿眼都是他游戲。
游戲結束，黃昊先把人上下打量一圈，不等墨白開口率先說：“瘦了。”
胡川在一旁胡亂點頭瞎跟風，“確實瘦了，”騷包撩撩頭發，“沒我帥了，不過沒關系，等會兒從店裏騎輛摩托車走，回頭率絕對百分之百。不過得把大奔押我那兒。”
胡川惦記那輛車好久了。
艹！
司馬昭之心啊，他這算盤打得方圓十公裏都能聽見。
墨白罵道：“滾蛋吧你，誰稀罕你那破摩托車。”
“嘿，”胡川不服，居然說他的是破摩托車，“老子店子最便宜的摩托車20萬，你居然說破，是不是想打架。”
黃昊一語中的，“你那車就是價值一套房他都不稀罕，他又不會騎。”
“是哦，”胡川光顧想車，忘記了墨白壓根不會騎摩托車。
高中學電瓶車，他和黃昊三兩圈就學會可以上路。墨白個奇葩剛坐上去就瞎扭把手，連人帶車一起飛了出去，從那之後再也不碰什麽電瓶車，更別提摩托車。
墨白選擇沈默。
他們三人好久沒聚了，不是這個沒時間就那個忙著加班，好不容易國慶最後一天湊在一起吃頓飯。
不等他們聊點別的，菜陸陸續續上來。
黃昊說起那天遇見沈燃的事情，“一身定制西裝，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我老遠聽見別人叫他沈師，這孫子跑哪個學校去讀建築專業了？”
墨白夾了一塊松鼠桂魚放碗裏當作沒聽，架不住胡川熱情地分析：“可以優先排除北京。”
黃昊問：“為什麽？”
“你他麽忘了，墨白在北京讀的書的時候，沒事就瞎他麽出去轉悠，”胡川從黃昊碗裏搶走一塊排骨，“偏偏轉悠的學校都有建築專業，你說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找人唄，”胡川自問自答。
黃昊接著說：“那也可以排除寧川，至於其他城市就不好說了，不過既然能遇到一次，那就能遇到第二次，下次再遇見……”
胡川嘴角一勾，“幹他丫的。”
“這樣下次我找個麻袋往他頭上一套，我們打完就跑。”
“行啊。”
他們越聊越起勁，完全把墨白當個透明人。
墨白聽不去了，隱去了借宿的事情，三言兩語把事情簡單過一遍。
黃昊立馬反應過來，“那你之前還信誓旦旦說什麽沒有遇見，果然這人不能留，把他趕出寧川，哪兒來得回哪兒去。”
“他——”
他剛開口，就被胡川打斷，語氣十分不友善，“你不會和他暗度陳倉了吧？”
墨白心虛的眼神在桌上亂瞄，面對著他們二人質疑的目光，鎮定道：“別瞎說，我是那種人嘛。”
還有別瞎用成語。
二人面無表情盯著他，眼神中寫著兩個字：你是。
單憑當初偷偷摸摸出櫃還瞞著所有人，如果不是被他們不小心撞見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有這個前車之鑒他們不能不謹慎。
黃昊語重心長說：“當初是他甩了你，所以請你保持冷靜，除了工作之外不能有任何私人感情。”
不管沈燃這個人如何優秀，就憑一聲不吭的走，就不能原諒。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
那我走？
墨白心說：還不是你們提起來的，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沈燃。
不愧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他們一眼就看穿墨白在想什麽，胡川表示：“就算是我們提的，也是為了給你提個醒，當局者迷懂不懂。”
懂！
你他麽追女生，追了一年還沒追上，好意思說當局者迷。
說起來，他們還真是難兄難弟。
墨白初戀出櫃被甩一條龍服務。黃昊大學談了個女朋友，一畢業兩人就分了手，之後一心撲在事業上，成為一名優秀容易禿頭的加班程序員，再也沒提過找女朋友的事。胡川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來他店裏買摩托車的女生，結果是個高冷禦姐，不婚主義者。
磁場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
明天都要上班，他們掐在轉鐘的時候各自回家。
翌日。
墨白到單位後，把那幅需要修覆的畫交給秦川。他的工作已完成，後續的事情要找別的師傅。交接完工作，他驅車前往藍天事務所。
沈燃在淩晨給他發消息說整體建模已完成，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公司看看。
這麽明顯釣魚計劃，任何一個聰明人看了都不會上當，所以——
他來了！
他帶著對工作的熱情和認真負責的態度來了。
墨白開車在負二樓轉悠一圈，一個漂亮的倒車入庫穩穩停在大奔的旁邊。
猶豫了三秒鐘撥通了沈燃的電話，單刀直入，“餵，我在——”
“你在樓下對嗎？”沈燃秒接電話一點都不意外墨白會過來，“我下來接你。”
墨白噎了一下，說：“不用我自己上來就行，”他又不是不識路，問了具體樓層掛斷電話，鎖好車門上樓。
電梯門一開，墨白猝不及防對上外面的人。
沈燃正站在電梯門口，但凡這裏面不是他，都會被嚇一大跳。
“你——”墨白走出電梯，他在飛快地思考應該說好久不見還是說早上好，開口成了，“你站在門口幹嗎？怪嚇人的。”
嚇人嗎？
他沒覺得，倒是墨白的反應挺好玩的。
他開口說：“怕你找不到我辦公室。”
沈燃帶著他去辦公室，墨白十分好奇打量了一下他們公司，目測建築面積的有1600多平，公區的卡座都坐滿了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十分地忙碌。
不過，一眼看去清一色的西裝，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了什麽大型保險公司。
他身側的人也是西裝，墨白只有在論文答辯那天穿過西裝。他不太喜歡西裝，總覺得勒得慌，不知道沈燃有沒有這種感覺。
沈燃已經和珈藍寺住持多次溝通，雙方意見統一。這次屬於翻新不屬於重建，所以相對來說很多硬件設施已經固定，鳥瞰圖設計已經獲得住持的認可。沈燃在國慶七天加班完成整體的3D建模。
電腦上呈現出完整的3D建模時，墨白不得不承認確實很驚艷。有著傳統寺廟的特色，沈燃又根據寺廟周邊的環境加了一些細微的小心思，讓整體看起來非常舒服。
不知不覺間，墨白從一開始的站著變成了坐著，沈燃彎腰在他旁邊細心地為他講解。
孫悠然端著咖啡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副場面，他有點不忍心上前去打破這份美好。悄悄把咖啡放在桌上，又悄悄退出去關上門。門一關那顆激動到躁動的心臟再也忍不住，一溜煙跑到廁所直奔最後的隔間關上門，迅速拿出手機和發小分享剛剛的事情。九宮格的拼音鍵盤，打字聲音快到下一秒就會蒸汽爆炸。
墨白還在仔細聆聽沈燃的講解，突然問道：“圖紙交上去沒？”
沈燃直起腰，平靜道：“一早就交上去了，但沒那麽快有結果。”
椅子可以旋轉，墨白腳撐地轉動360度後，停在電腦面前，“根據你的經驗這次翻新多長時間可以完成。”
“如果設計方案沒有任何問題，全部完成需要三個月，”沈燃端起桌上的咖啡遞給墨白，“當然主殿會先開工，師傅們只要把房梁搭建完成，你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萬一，你的圖紙被打回了呢？那不是白準備了。換言之我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工期，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上面。”
“這個你可以放心，他們找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案。”
墨白突然笑了起來，手指在桌上敲打，仰頭看向他，“你還挺自信。”
沈燃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忽然，他感覺到什麽地方不對。
眼見沈燃隨意倚靠在桌邊端起咖啡喝一口，他這才後知後覺原來是自己搶了他的位置，怪不得他說話得仰頭。
椅子瞬間變得燙手，墨白噌一下站起來，指著窗戶說：“你這辦公室風景還不錯哈。”
他站在窗戶邊看出去，入眼都是高樓大廈，墨白哈哈兩聲拍著手，“那行，你先忙，我就先撤了。”
沈燃擋著他的去路，拿出手機晃了晃，墨白被搞得莫名其妙就聽見他說：“中午了，現在下不去。”
寫字樓一到中午12點電梯超級難等，上不來也下不去的。
他這人很聽勸的，既然說了下不去他也就不湊那個熱鬧，默默從他身邊繞開端起桌上那杯給他的咖啡，坐在沙發上。
沈燃的辦公室裏，除了辦公桌外還有一組沙發和茶幾。
公區裏一陣嘈雜過後安靜下來，連帶著這間辦公室一起安靜。墨白喝了兩口咖啡，看向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隨意問道：“你這幾天都在加班嗎？”
“嗯，”沈燃在電腦上敲下一串數字，“和你一樣都是加班。”
墨白道：“你沒回家嗎？”
沈燃語氣冷下來，“沒有。”
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不會一直沒回家吧。”
沈燃停下手裏的工作平靜看過來，語氣肯定，“對，一回國就來上班了。畢竟……我不是富二代。”
那是他當時借車給沈燃時隨口瞎說的，沒想到沈燃用這句話來堵他。
“關我屁事，”他就多餘去問。
中午兩人簡單吃了個午飯，墨白回單位跟秦川溝通了一下珈藍寺那邊的情況，兩人當即決定開車過去看看。（其實是墨白把人拽去的。）
路上秦川想起上次碰到沈燃的情況，問：“你和那個沈師關系時候變得那麽好了？”
前方紅燈，墨白狠踩剎車，秦川跟著車子晃了晃，“哎呀，你慢點，我這把骨頭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啊。”
“哦，”墨白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仿佛剛幹了傻逼的事不是他。
秦川見他這樣就知道他又憋著什麽壞，瞬間精神百倍警惕道：“你要幹啥？”
“嘿，”墨白狡黠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你這話說的，你是我領導，我能幹啥？我就是打工的，每天累死累活就為了那點工資，”他加重語氣，“真的是累成狗啊……”
秦川冷冷道：“少來，你有把我當你領導看嘛？還有我們局裏那點工資夠你幹啥？你那輛奔馳一腳油門下去都要幾百塊錢。”
“——話說”秦川又想起來了，“你跟沈師沒認識多久啊，怎麽就把車給他開了。”
話剛剛說完，車身又是一抖，墨白神色如常繼續開車。
“……”
俗話說，事不過三。
第一次可以理解為他是故意的，第二次他要是再想不明白，白幹了那麽久。
秦川意味深長打量他一眼，墨白問：“幹嗎？”
“不幹嗎，好好開你的車。”
小兔崽子跟他玩這招。
秦川沒有再提沈燃，車子平穩一路飛馳到寺廟門口。
墨白推開大院，院裏站了好多和尚，聽見聲音齊刷刷看了過來。他站在原地一楞，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秦川跟上來不明所以，“你在cos提燈女神嗎？”
秦川一把推開門，見狀也楞在原地。一眼看去全是光頭密密麻麻的，這要是個密集恐懼癥的人，絕對瘋在這兒。
這大概是墨白平生見過和尚最多的一次，秦川用手肘撞了撞他，低聲問：“這是什麽情況？”
“……”
墨白用同樣低聲說：“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你還是個領導，能不能別這麽沒見識。”
秦川：“…………”
他來過這裏三次，說不上熟悉但也了解這個寺廟除了住持外也就4、5個和尚，怎麽就莫名其妙多了這好些。
僧人們也就好奇那麽三秒，又各自轉回去了。
他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住持從裏面走出來才化解尷尬，“二位，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秦川回禮，“住持好，我們來得匆忙，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墨白禮貌回禮，“住持好。”
住持帶著他們往裏面走，“不礙事。”
墨白走進內院還回頭看了眼外面的和尚，他覺得很新奇。
住持要忙著寺的事帶他們到殿裏就離開了。
墨白圍著四周走一圈，用手摸了摸墻體，建成的時間太久墻面已經出現腐爛，靠近之後還能聞到一股黴味。
秦川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邊看邊問：“有何感想？”
墨白：“沒有任何感想。”
“行吧，”秦穿上收起手機，正色道：“既然如此作為你的領導，我就鄭重通知你，墨白同志請認真努力完成組織交給你的任何。”
墨白不幹了，“沒有文件通知，我不接受。”
晚了！
秦川提醒他，“不接受也得接受，加油！我看好你哦。”
墨白又逛了旁邊的幾間偏殿，情況都差不多。他心裏有了一定的想法，盤算著回去後再仔細琢磨一下。
墨白在後院找到秦川，他正坐在住持旁邊端著一碗白粥，見他進來揮揮手，“快過來吃素齋。”
“……”
墨白接過住持端來的白粥，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拍了張照片發給你沈燃。
等了一會兒那邊一直沒回，索性喝著粥聽秦川和住持聊天。
他們踏著月色走出寺廟。
墨白把秦川送回家，而後開車來到沈燃樓下。從車窗裏擡頭看上去窗戶裏一片漆黑，明知道什麽都看不見，就是想來看看。
大概是寺廟裏聽住持念經參禪聽多了，突然覺得有些事其實必須那麽糾結。
他看著那抹黑色出神，沈燃發來了消息：才下班準備回家，珈藍寺白粥很好喝。
下次可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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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坐在車裏等沈燃過來，黃昊在群裏只哇亂叫說他看見了沈燃，消息發出來不到三秒鐘胡川就在群裏冒泡了，兩個人在群裏聊了八百條消息，速度快得墨白根本就來不及看——
索性直接把群消息屏蔽手機丟在旁邊，他正打算找首歌來聽，車窗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沈燃像飛過來一樣正站在窗戶邊。跟前兩次見面不同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頭發自然又柔順地貼在頭皮上，又不會顯示很塌。
很久之前墨白就知道沈燃的頭發又粗又硬，這個樣子的沈燃跟他印象中很像。
他突然想起來那晚在沈燃那兒過夜第二天穿走他的衣服現在都還沒有還，自己的衣服也還在他那兒。
隔著車窗看不清什麽，等沈燃坐進車裏才發現墨白衣服上有很汙點，怪不得剛剛一副欲言又止不想讓他來的樣子。
感受到沈燃的視線，墨白低下頭耳朵微微發紅，說：“這是墨，別誤會。”
沈燃點點頭淡定收回視線，嘴角在墨白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上揚。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可愛！
“——你想吃什麽？”沈燃在手機上搜索好評高的店鋪，他對這附近的吃的還不是很了解。
平時不是加班就是加班，即使不加班一個人他也不喜歡出去吃飯。
墨白啟動車子，手握方向盤道：“不用搜了，網上的那些好評很多都是刷出來的，看來在美國生活久了，還沒適應中國的生活啊。”
沈燃關掉手機，目視前方車輛。
墨白每次嘲諷都很妙，不過不少剛好夠他心梗幾秒鐘。
這個時間點路上沒多少車輛，加上墨白一直沒走主幹道，都是繞著小路在市區裏面的轉悠。
車子很快停在一棟老居民樓下，四周都是高樓大廈，只有這裏還保持著老城區的樣子。
下了車就聞到從樓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墨白帶著他走進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跟別的菜館不一樣，這裏的老板沒有在門口坐著。
沈燃沒有說話跟著他往裏面走，墨白順手拉了拉墻上的鈴鐺，“坐吧。”
“這個鈴鐺是幹嗎的？”沈燃看著墻上還在搖晃的鈴鐺，墨白總能找到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哦，”墨白從身後的貨櫃上抽出一張菜單遞給他，“老板夫妻是個聾啞人，這個鈴鐺連著他們後廚，鈴鐺一晃老板娘就會出來。”
他說得很自然就像經常過來一樣。
果真如他所說，沒一會兒出來一個女人，笑著對墨白比劃了幾下，扭頭看看沈燃沖著墨白又一通比劃。
沈燃完全看不懂，只見墨白看完老板娘的比劃後擡眼看過來眼底深邃，片刻搖搖頭。
沈燃：“……”
真的看不懂。
老板娘能聽不會說，老板是不能聽也不能說。
點完菜後，墨白把菜單遞給老板娘，“老樣子，不放蔥不放香菜，地三鮮不放茄子，”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嗯……少放點辣吧。”
老板娘楞了楞，笑著點點頭。
等人進去以後，沈燃緩緩說道：“其實……我沒那麽不能吃辣。”
“你想多了，”墨白頭都沒擡看著手機，“純粹是因為我平時過來吃飯辣椒都是加量的，怕你吃了晚上回去拉肚子訛我錢。”
群裏胡川一個勁艾特墨白，他想裝死都不行。
墨白編輯消息：有屁快放。
胡川：老實說，你有沒有見過沈燃？
墨白心說，見過了一起吃過飯，還借宿過一晚，並且要一起共事。消息發送過去，又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你當想見就見的？寧川那麽大，想偶遇一個人不容易。
胡川還沒回消息，黃昊先說：那可不一定。
胡川：就是。
墨白發送菜刀過去：滾，我要吃飯了，無事退朝吧。
按熄手機屏幕，一擡頭就撞上沈燃的視線。他淡定撇開頭，說：“你衣服還在我那兒，下次還給你吧。”
沈燃道：“不急，你國慶放幾天假？”
墨白：“7天。”
不等沈燃問下一句，他又說：“別問，問就是加班。”
沈燃話卡在喉嚨裏，表情甚是好玩，半天憋出一句，“你啥時候學的手語？”
“沒學，就只看得懂一點簡單的，”墨白解釋道：“這家店我讀初中的時候就經常來的，這麽多年連猜帶蒙總會一點點。”
沈燃想起老板娘對著他比劃半天，“剛剛老板娘在說什麽？”
墨白詭異地沈默了一會兒，“問我……為啥你長得不像好人，是不是被你脅迫了。”
“……”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墨白板著臉不再看沈燃。
老板娘很快端著菜出來！
沈燃嘗了嘗土豆炒豆角，墨白不吃茄子，地三鮮變成了二鮮，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他對著老板娘豎個大拇指，“好吃。”
墨白看他一眼，低頭吃菜。
兩個人點了四個菜，其中一個是毛豆。上次去私房菜吃飯，恰好毛豆沒了，沈燃一直惦記著這事。墨白愛吃毛豆一個人吃完一整盤，就是沒吃米飯。一開始碗裏是多少米飯，走的時候還是多少米飯。
沈燃付完款出來，就看見墨白蹲在路邊嘴裏含著煙，黑夜中煙頭冒著火星子，他手指夾著煙吐出一個螺旋煙圈。
抽煙喝酒，這些他以前從來不沾的。恍惚間沈燃感覺7年太久，久到他不知道墨白這些年到底怎麽過的。
他靜靜站在路燈下看著墨白抽完一支煙。
墨白察覺到身後的視線，站起身看過去，沒什麽表情把煙頭按在旁邊的石階上，丟在垃圾桶裏，“走吧。”
沈燃說：“好。”
兩人沈默走到車旁邊，誰都沒有說什麽。
回去是沈燃開的車，他不認識小路跟著導航走的大路，沿途隨處可見的五星紅旗，道路兩旁的欄桿上都掛著紅旗。
車子開到一半，墨白突然出聲，“前面紅綠燈右轉。”
沈燃看了眼導航，他回家要直走，右轉好像要繞一大圈，疑惑道：“為什麽？”
“送我回家，你把車開走吧，”墨白低聲道。
“那你……明天要用車怎麽辦？”沈燃問。
墨白單手撐在車窗上，似笑非笑道：“富二代車多不行啊。”
“行，”沈燃打開右轉燈，車子駛入右轉車道，笑著說：“那先謝謝富二代了。”
“不用謝，”墨白冷漠道：“我只是單純做好事罷了。”
沈燃作死道：“你是指在天橋上面看到殘疾人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對方，第二天看見他搖身一變成了四肢健全的人嗎？”
他們重逢以來，都很默契都沒有提當初的事，這話一出一下子把時間拉回7年前。墨白看著窗外的樹木沈默不語，所有的東西在這一瞬間都一閃而過。
“怎麽走啊？”沈燃偏頭看看他，“等下開過了別怪我。”
“啊——”，墨白坐直身體，“直走就行。”
車子往前開，沈燃都快忘記那句話了，墨白義正言辭道：“我再也沒有信過那種騙子。”
墨白下車後，沈燃查了一下這裏距離他住的地方開車也就20分鐘的車程。想著他臨下車前別扭指著中控臺說：“這裏面有油卡不用掏錢加油，還有希望在國慶結束後，能聽到你們說施工圖紙已完成，”交代完所有的事又酷又颯頭也沒回地下車走人。
沈燃沒有回家，轉道去了公司，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國慶七天假日，墨白在第六天晚上一身臟兮兮地回到家，一開門把墨羽和白霞嚇了一大跳，都以為他們兒子跑去乞討了。
墨白還沒開口說話，他爹嫌棄道：“先去洗澡，別熏著你媽了。”
“……”他聞聞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的確不是很好味，“我餓了。”
墨羽重覆道：“先去洗澡——”
白霞打了老公一下，“乖乖去洗澡，媽媽給你做飯去。”
墨白對著老爸翻了個白眼，乖巧往房間走，走到一半回頭說：“媽媽，我想吃泡椒牛蛙。”
這道菜是他爸的拿手好菜，他故意這麽說的，誰讓他爹嫌棄他。
果不其然墨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只有饅頭配開水。”
砰——
回答他的是兒子的關門聲。
墨白這個澡洗了一個小時，穿著睡衣出來時餐桌上已經擺了幾盤菜，都是他愛吃的。墨白走到廚房門口，聞到熟悉的味道明知故問：“還在做什麽啊？”
白霞把他按在凳子上，“你爸再給你做泡椒牛蛙馬上好了，你先吃著別的菜。”
墨羽嘴上說著不做，等墨白一關門忙不疊地換衣服下樓，選了兩只最好的牛蛙，讓老板處理好，又買了好些菜一起拎上來。墨白最喜歡吃辣，他放了好些泡椒。這些泡椒還是他特意找人泡的，就因為墨白喜歡吃。
墨羽和白霞坐在一旁看著他吃飯。白霞心疼兒子，“怎麽幾天沒見又瘦了，要不還是回來住吧。”
墨白嘴裏嚼著東西，說話含糊不清：“算了，我住那兒上班方便些。再說，誰上班不辛苦啊，你和我爸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是經常跑到山裏去。”
墨羽不滿道：“小兔子崽子什麽叫一把大年紀了？我和你媽才50多歲，還沒退休。”
墨白咂咂嘴。
吃完飯，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白霞喜歡追劇，什麽劇都愛追，墨羽對老婆的這個愛好完全讚同，甚至還會陪著她追劇。
看到一半墨羽突然說：“明天中午去爺爺家吃飯。”
墨白不喜歡看偶像劇，全程低頭玩消消樂，敷衍點點頭算是同意。
第二天吃過早飯，墨白開車帶爸媽去爺爺家。一進門就看見墨謹坐在沙發上，他瞬間黑了臉，這幾年他們的關系依舊很差。
墨白陪著媽媽和奶奶在客廳裏聊天，廚房裏一陣乒鈴乓啷剁排骨的聲音。
墨謹最怕的人就是墨羽，特別是當墨羽平靜看向他時，冰涼刺骨的寒意在他後脊背攀爬很快就遍布全身。
吃飯的時候墨謹全程都很安靜，沒有作妖也沒有說什麽很奇怪的話。雖然父子倆平時很愛拌嘴，但墨羽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疼愛墨白，疼愛的同時又會給他足夠的空間讓他去飛翔。
“爸——”墨白站在後備箱旁邊看著老爸把奶奶給的幹貨一包一包拿下來，笑意盈盈道：“你可太帥了，墨謹每次見你都跟老鼠見了貓。”
即便他已經成年，即便別人在他這個年紀已經結婚生子，即便他現在可以獨當一面，在父親面前墨白永遠是那個會為了爸爸給他出頭而開心的孩子。
墨羽彎腰放下一袋香腸，眼角褶皺加深，偏偏嘴上不饒人：“少溜須拍馬的，走開擋著我了。”
墨白看看四周，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擋著你的空氣了，”故意拉長語調，“我走我走，”他賤兮兮趁著墨羽沒註意快速抱了他一下，然後立馬撒手。
白霞在一旁看著父子倆的互動笑得直不起腰，墨白也上前抱抱媽媽，轉身上車。
從後視鏡裏見墨羽對他比豎了個大拇指翻轉180度。
老人家死要面子，墨白不跟他一般見識。
直到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白霞才收回目光，和老公一起往電梯走，“給我拎一袋吧。”
墨羽雙手拎著東西騰不出手，“不重，你按電梯。”
“哦——”白霞像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說道：“哎，小白那輛奔馳車怎麽沒開了啊，車剛到那幾天他天天跟打了雞血一樣，這——”
叮——
電梯到了打斷了她的話，白霞走進去刷卡，墨羽把東西放地上，“他現在還是小孩心性，估計是開兩天覺得沒意思，”電梯緩緩合上，聲音戛然而止悶在電梯裏。
另一邊的包廂裏。
“上啊，這個傻逼輔助瞎跑什麽。”
“我靠，殘血了……會不會開大啊。”
墨白姍姍來遲，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罵人的聲音。他略微尷尬看看旁邊的服務員，“我自己進去就行，可以上菜了，”推門而入就見胡川和墨白各自抱著手機，一個神情嚴肅、一個憤憤不平，兩人沈浸在游戲裏，完全沒註意到房間多了個人。
他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用毛巾擦擦手，又給自己添了杯蕎麥茶，默默坐在旁邊拿起手機把他們的樣子錄下來，切換到微信選擇剛剛拍攝的視頻點擊發送。
十秒後，對面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
胡川罵道：“誰啊，這個時候發微信過來，是不是找死。”
黃昊直接把彈屏往上一劃繼續玩游戲。
墨白也不慌，悠悠在旁邊有節奏敲著杯子，不緊不慢道：“死了沒啊，死了就擡起你們高貴的頭顱理理我唄，進來5分鐘了。”
黃昊百忙中抽看他一眼，“你先別說話，等我們打完這把。”
胡川兩耳不聞窗外事，滿心滿眼都是他游戲。
游戲結束，黃昊先把人上下打量一圈，不等墨白開口率先說：“瘦了。”
胡川在一旁胡亂點頭瞎跟風，“確實瘦了，”騷包撩撩頭發，“沒我帥了，不過沒關系，等會兒從店裏騎輛摩托車走，回頭率絕對百分之百。不過得把大奔押我那兒。”
胡川惦記那輛車好久了。
艹！
司馬昭之心啊，他這算盤打得方圓十公裏都能聽見。
墨白罵道：“滾蛋吧你，誰稀罕你那破摩托車。”
“嘿，”胡川不服，居然說他的是破摩托車，“老子店子最便宜的摩托車20萬，你居然說破，是不是想打架。”
黃昊一語中的，“你那車就是價值一套房他都不稀罕，他又不會騎。”
“是哦，”胡川光顧想車，忘記了墨白壓根不會騎摩托車。
高中學電瓶車，他和黃昊三兩圈就學會可以上路。墨白個奇葩剛坐上去就瞎扭把手，連人帶車一起飛了出去，從那之後再也不碰什麽電瓶車，更別提摩托車。
墨白選擇沈默。
他們三人好久沒聚了，不是這個沒時間就那個忙著加班，好不容易國慶最後一天湊在一起吃頓飯。
不等他們聊點別的，菜陸陸續續上來。
黃昊說起那天遇見沈燃的事情，“一身定制西裝，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我老遠聽見別人叫他沈師，這孫子跑哪個學校去讀建築專業了？”
墨白夾了一塊松鼠桂魚放碗裏當作沒聽，架不住胡川熱情地分析：“可以優先排除北京。”
黃昊問：“為什麽？”
“你他麽忘了，墨白在北京讀的書的時候，沒事就瞎他麽出去轉悠，”胡川從黃昊碗裏搶走一塊排骨，“偏偏轉悠的學校都有建築專業，你說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找人唄，”胡川自問自答。
黃昊接著說：“那也可以排除寧川，至於其他城市就不好說了，不過既然能遇到一次，那就能遇到第二次，下次再遇見……”
胡川嘴角一勾，“幹他丫的。”
“這樣下次我找個麻袋往他頭上一套，我們打完就跑。”
“行啊。”
他們越聊越起勁，完全把墨白當個透明人。
墨白聽不去了，隱去了借宿的事情，三言兩語把事情簡單過一遍。
黃昊立馬反應過來，“那你之前還信誓旦旦說什麽沒有遇見，果然這人不能留，把他趕出寧川，哪兒來得回哪兒去。”
“他——”
他剛開口，就被胡川打斷，語氣十分不友善，“你不會和他暗度陳倉了吧？”
墨白心虛的眼神在桌上亂瞄，面對著他們二人質疑的目光，鎮定道：“別瞎說，我是那種人嘛。”
還有別瞎用成語。
二人面無表情盯著他，眼神中寫著兩個字：你是。
單憑當初偷偷摸摸出櫃還瞞著所有人，如果不是被他們不小心撞見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有這個前車之鑒他們不能不謹慎。
黃昊語重心長說：“當初是他甩了你，所以請你保持冷靜，除了工作之外不能有任何私人感情。”
不管沈燃這個人如何優秀，就憑一聲不吭的走，就不能原諒。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
那我走？
墨白心說：還不是你們提起來的，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沈燃。
不愧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他們一眼就看穿墨白在想什麽，胡川表示：“就算是我們提的，也是為了給你提個醒，當局者迷懂不懂。”
懂！
你他麽追女生，追了一年還沒追上，好意思說當局者迷。
說起來，他們還真是難兄難弟。
墨白初戀出櫃被甩一條龍服務。黃昊大學談了個女朋友，一畢業兩人就分了手，之後一心撲在事業上，成為一名優秀容易禿頭的加班程序員，再也沒提過找女朋友的事。胡川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來他店裏買摩托車的女生，結果是個高冷禦姐，不婚主義者。
磁場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
明天都要上班，他們掐在轉鐘的時候各自回家。
翌日。
墨白到單位後，把那幅需要修覆的畫交給秦川。他的工作已完成，後續的事情要找別的師傅。交接完工作，他驅車前往藍天事務所。
沈燃在淩晨給他發消息說整體建模已完成，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公司看看。
這麽明顯釣魚計劃，任何一個聰明人看了都不會上當，所以——
他來了！
他帶著對工作的熱情和認真負責的態度來了。
墨白開車在負二樓轉悠一圈，一個漂亮的倒車入庫穩穩停在大奔的旁邊。
猶豫了三秒鐘撥通了沈燃的電話，單刀直入，“餵，我在——”
“你在樓下對嗎？”沈燃秒接電話一點都不意外墨白會過來，“我下來接你。”
墨白噎了一下，說：“不用我自己上來就行，”他又不是不識路，問了具體樓層掛斷電話，鎖好車門上樓。
電梯門一開，墨白猝不及防對上外面的人。
沈燃正站在電梯門口，但凡這裏面不是他，都會被嚇一大跳。
“你——”墨白走出電梯，他在飛快地思考應該說好久不見還是說早上好，開口成了，“你站在門口幹嗎？怪嚇人的。”
嚇人嗎？
他沒覺得，倒是墨白的反應挺好玩的。
他開口說：“怕你找不到我辦公室。”
沈燃帶著他去辦公室，墨白十分好奇打量了一下他們公司，目測建築面積的有1600多平，公區的卡座都坐滿了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十分地忙碌。
不過，一眼看去清一色的西裝，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了什麽大型保險公司。
他身側的人也是西裝，墨白只有在論文答辯那天穿過西裝。他不太喜歡西裝，總覺得勒得慌，不知道沈燃有沒有這種感覺。
沈燃已經和珈藍寺住持多次溝通，雙方意見統一。這次屬於翻新不屬於重建，所以相對來說很多硬件設施已經固定，鳥瞰圖設計已經獲得住持的認可。沈燃在國慶七天加班完成整體的3D建模。
電腦上呈現出完整的3D建模時，墨白不得不承認確實很驚艷。有著傳統寺廟的特色，沈燃又根據寺廟周邊的環境加了一些細微的小心思，讓整體看起來非常舒服。
不知不覺間，墨白從一開始的站著變成了坐著，沈燃彎腰在他旁邊細心地為他講解。
孫悠然端著咖啡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副場面，他有點不忍心上前去打破這份美好。悄悄把咖啡放在桌上，又悄悄退出去關上門。門一關那顆激動到躁動的心臟再也忍不住，一溜煙跑到廁所直奔最後的隔間關上門，迅速拿出手機和發小分享剛剛的事情。九宮格的拼音鍵盤，打字聲音快到下一秒就會蒸汽爆炸。
墨白還在仔細聆聽沈燃的講解，突然問道：“圖紙交上去沒？”
沈燃直起腰，平靜道：“一早就交上去了，但沒那麽快有結果。”
椅子可以旋轉，墨白腳撐地轉動360度後，停在電腦面前，“根據你的經驗這次翻新多長時間可以完成。”
“如果設計方案沒有任何問題，全部完成需要三個月，”沈燃端起桌上的咖啡遞給墨白，“當然主殿會先開工，師傅們只要把房梁搭建完成，你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萬一，你的圖紙被打回了呢？那不是白準備了。換言之我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工期，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上面。”
“這個你可以放心，他們找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案。”
墨白突然笑了起來，手指在桌上敲打，仰頭看向他，“你還挺自信。”
沈燃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忽然，他感覺到什麽地方不對。
眼見沈燃隨意倚靠在桌邊端起咖啡喝一口，他這才後知後覺原來是自己搶了他的位置，怪不得他說話得仰頭。
椅子瞬間變得燙手，墨白噌一下站起來，指著窗戶說：“你這辦公室風景還不錯哈。”
他站在窗戶邊看出去，入眼都是高樓大廈，墨白哈哈兩聲拍著手，“那行，你先忙，我就先撤了。”
沈燃擋著他的去路，拿出手機晃了晃，墨白被搞得莫名其妙就聽見他說：“中午了，現在下不去。”
寫字樓一到中午12點電梯超級難等，上不來也下不去的。
他這人很聽勸的，既然說了下不去他也就不湊那個熱鬧，默默從他身邊繞開端起桌上那杯給他的咖啡，坐在沙發上。
沈燃的辦公室裏，除了辦公桌外還有一組沙發和茶幾。
公區裏一陣嘈雜過後安靜下來，連帶著這間辦公室一起安靜。墨白喝了兩口咖啡，看向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隨意問道：“你這幾天都在加班嗎？”
“嗯，”沈燃在電腦上敲下一串數字，“和你一樣都是加班。”
墨白道：“你沒回家嗎？”
沈燃語氣冷下來，“沒有。”
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不會一直沒回家吧。”
沈燃停下手裏的工作平靜看過來，語氣肯定，“對，一回國就來上班了。畢竟……我不是富二代。”
那是他當時借車給沈燃時隨口瞎說的，沒想到沈燃用這句話來堵他。
“關我屁事，”他就多餘去問。
中午兩人簡單吃了個午飯，墨白回單位跟秦川溝通了一下珈藍寺那邊的情況，兩人當即決定開車過去看看。（其實是墨白把人拽去的。）
路上秦川想起上次碰到沈燃的情況，問：“你和那個沈師關系時候變得那麽好了？”
前方紅燈，墨白狠踩剎車，秦川跟著車子晃了晃，“哎呀，你慢點，我這把骨頭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啊。”
“哦，”墨白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仿佛剛幹了傻逼的事不是他。
秦川見他這樣就知道他又憋著什麽壞，瞬間精神百倍警惕道：“你要幹啥？”
“嘿，”墨白狡黠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你這話說的，你是我領導，我能幹啥？我就是打工的，每天累死累活就為了那點工資，”他加重語氣，“真的是累成狗啊……”
秦川冷冷道：“少來，你有把我當你領導看嘛？還有我們局裏那點工資夠你幹啥？你那輛奔馳一腳油門下去都要幾百塊錢。”
“——話說”秦川又想起來了，“你跟沈師沒認識多久啊，怎麽就把車給他開了。”
話剛剛說完，車身又是一抖，墨白神色如常繼續開車。
“……”
俗話說，事不過三。
第一次可以理解為他是故意的，第二次他要是再想不明白，白幹了那麽久。
秦川意味深長打量他一眼，墨白問：“幹嗎？”
“不幹嗎，好好開你的車。”
小兔崽子跟他玩這招。
秦川沒有再提沈燃，車子平穩一路飛馳到寺廟門口。
墨白推開大院，院裏站了好多和尚，聽見聲音齊刷刷看了過來。他站在原地一楞，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秦川跟上來不明所以，“你在cos提燈女神嗎？”
秦川一把推開門，見狀也楞在原地。一眼看去全是光頭密密麻麻的，這要是個密集恐懼癥的人，絕對瘋在這兒。
這大概是墨白平生見過和尚最多的一次，秦川用手肘撞了撞他，低聲問：“這是什麽情況？”
“……”
墨白用同樣低聲說：“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你還是個領導，能不能別這麽沒見識。”
秦川：“…………”
他來過這裏三次，說不上熟悉但也了解這個寺廟除了住持外也就4、5個和尚，怎麽就莫名其妙多了這好些。
僧人們也就好奇那麽三秒，又各自轉回去了。
他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住持從裏面走出來才化解尷尬，“二位，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秦川回禮，“住持好，我們來得匆忙，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墨白禮貌回禮，“住持好。”
住持帶著他們往裏面走，“不礙事。”
墨白走進內院還回頭看了眼外面的和尚，他覺得很新奇。
住持要忙著寺的事帶他們到殿裏就離開了。
墨白圍著四周走一圈，用手摸了摸墻體，建成的時間太久墻面已經出現腐爛，靠近之後還能聞到一股黴味。
秦川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邊看邊問：“有何感想？”
墨白：“沒有任何感想。”
“行吧，”秦穿上收起手機，正色道：“既然如此作為你的領導，我就鄭重通知你，墨白同志請認真努力完成組織交給你的任何。”
墨白不幹了，“沒有文件通知，我不接受。”
晚了！
秦川提醒他，“不接受也得接受，加油！我看好你哦。”
墨白又逛了旁邊的幾間偏殿，情況都差不多。他心裏有了一定的想法，盤算著回去後再仔細琢磨一下。
墨白在後院找到秦川，他正坐在住持旁邊端著一碗白粥，見他進來揮揮手，“快過來吃素齋。”
“……”
墨白接過住持端來的白粥，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拍了張照片發給你沈燃。
等了一會兒那邊一直沒回，索性喝著粥聽秦川和住持聊天。
他們踏著月色走出寺廟。
墨白把秦川送回家，而後開車來到沈燃樓下。從車窗裏擡頭看上去窗戶裏一片漆黑，明知道什麽都看不見，就是想來看看。
大概是寺廟裏聽住持念經參禪聽多了，突然覺得有些事其實必須那麽糾結。
他看著那抹黑色出神，沈燃發來了消息：才下班準備回家，珈藍寺白粥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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